把美食写的垂涎欲滴【精选】
其实名流写美食,大多只是借了食物的由头,说餐桌间的人情、讲自己的故事。好在大师们擅长调戏文字,故事比食物有嚼头,所以怎么看都不倦。
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能通过对食物的文字描述让人达到感官共鸣——通俗点儿说,就是能让看官们都看馋了——这才是重点。
食欲,其实是一种确切的现实的欲望。
它是根植在富有强烈感官刺激的场景里的,而非虚渺的人文情怀所能带动的。
若想让读者产生食欲方面的代入感,足够多的“色、香、味”描述应当是第一位的。
但不免多提一句,在行文时,应充分利用文字所能给予的独有的想象空间。
固然需要有足够的人间烟火气,但又要对篇幅与用词尽量克制,避免过于记录写实。
具体还以几位老饕客的美食描写举例:
香酥鸭是一道很普通的馆子菜,制作简单,方法是先将湖鸭开膛洗净,在作料中稍喂一下,然后在油锅中炸成金黄色,食用时先切成块,再拼成整鸭状上桌。工艺虽简单,关键在炸的功夫和油的热度,掌握不好,就很难达到既香且酥的效果。
过去我家家厨擅做一种锅烧鸭,是先将鸭子抹上作料上笼蒸透,使鸭子的油脂外溢,蒸后滗去汤和鸭油,晾凉后用干布尽量吸去鸭子身上的水分,再下油锅炸成金黄色,剁成块状后组合成整鸭形状装盘,吃时蘸着花椒盐。这种锅烧鸭外焦里嫩,肉质较香酥鸭细腻,吃起来糯软鲜香,鸭肉决不会有发干发柴的口感。
《老饕漫笔》赵珩
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别处的发干、发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鸭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说,带壳切开,是一种,那是席间待客的办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高邮咸蛋的黄是通红的。苏北有一道名菜,叫做“朱砂豆腐”,就是用高邮鸭蛋黄炒的豆腐。我在北京吃的咸鸭蛋,蛋黄是浅黄色的,这叫什么咸鸭蛋呢!
《端午的鸭蛋》汪曾祺
梁晋竹是清道光时人,距今不到二百年,他已感叹当时的西湖醋溜鱼之徒有虚名。宋五嫂的手艺,吾固不得而知,但是七十年前侍先君游杭,在楼外楼尝到的醋溜鱼,仍惊叹其鲜美,嗣后每过西湖辄登楼一膏馋吻。楼在湖边,凭窗可见巨篓系小舟,蒌中畜鱼待烹,固不必举网得鱼。普通选用青鱼,即草鱼,鱼长不过尺,重不逾半斤,宰割收拾过后沃以沸汤,熟即起锅,勾芡调汁,浇在鱼上,即可上桌。
醋溜鱼当然是汁里加醋,但不宜加多,可以加少许酱油,亦不能多加。汁不要多,也不要浓,更不要油,要清清淡淡,微微透明。上面可以略撒姜末,不可加葱丝,更绝对不可加糖。如此方能保持现杀活鱼之原味。
《雅舍谈吃》梁实秋
三段文字读下来,其实很容易发现在美食描写中的共性:
1、详述制作过程
2、着墨于菜式的视觉效果
3、以食用口感的体验描述作为点睛
1、详述制作过程的目的在于铺垫。
直接把一盘菜端至面前的感觉,确实干净利落,但是难免会少了韵味。
做菜的过程其实就是脱衣调情的诱人前戏。
从食材的取用、腌制、料理,越是细致地描写,就越容易带出一种精致的讲究,毫不费力吊起观众的所有想象力和期待值。
2、着墨于菜式的视觉效果,先是主料的色,再到佐料的妙,最后是摆盘的美。
如同画卷一样从内到外铺开的画面感,仿佛厨娘的一双妙手在观众面前细细拨弄,这应该是整个食物描写中最美的部分了。
其中有一点需切记,尽量在描写中使用简单常用词,可以轻易营造出于直觉的感官共鸣。
务必杜绝过多成语、复杂词汇,更需警惕非常容易犯的过度形容的问题。
也有一些人会非常努力地想表达画面感引起食欲,恨不得把当时的情景重播给观众看,结果就堆砌了太多详尽的描写句子。但这其实就像拿着高倍放大镜看美女,过于赤裸则毫无美感——当然,这与作者本身的文笔功底有很大的关系,并不只是在描写食物这一项上。
3、以食用口感的体验描述作为点睛这一项,与以上同理。
口感是食用体验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但这也属于非常私人的感觉,而且很难描述得够雅观。
有些人喜欢把舌尖的感受、咬下去的感受、吞下去的感受全部一五一十交代完毕,却通常让人看得皱眉。
在享受一道美食的时候,口腹之欲往往只是小节。若要全部落笔在此处,还不如清淡点题,巧妙带入,用简单一个字两个字点出感受,又给读者留有足够的想象空间。
解释完了行文精要,然后是修炼文笔的办法。
无非就是两种:多吃,多读。
多吃,是要切身去体会。
若是你还只能尝出个大概的酸甜苦辣,那无论再怎么描写,文字也是干瘪的。但凡是美食家,一定要吃遍了各国顶尖的高级餐厅、寻遍了山间野岭的隐世小店,才有底气说家乡小吃是朴实的真味。
多读,是增长见识,并归纳自己的文风。
虽然这篇答案的主要方向是“怎么样把美食描写得令人垂涎欲滴”,但也许题主会慢慢习惯另一种行文风格,以食叙事抒情,也不失为一种打动读者的好办法。
在此,再推荐几本我喜欢的美食类书籍:
《老饕漫笔》《老饕续笔》赵珩
《五味》《四方食事》汪曾祺(也有集合版散文集《汪曾祺谈吃》)
《随园食单》袁枚
《雅舍谈吃》梁实秋
《寿司之神》(日)里见真三
最后,以我最爱的汪先生作结,饿的时候可就别看了:
狮子头是淮安菜。猪肉肥瘦各半,爱吃肥的亦可肥七瘦三,要“细切粗斩”,如石榴米大小(绞肉机绞的肉末不行),荸荠切碎,与肉末同拌,用手抟成招柑大的球,入油锅略炸,至外结薄壳,捞出,放进水锅中,加酱油、糖,慢火煮,煮至透味,收汤放入深腹大盘。
狮子头松而不散,入口即化,北方的“四喜丸子”不能与之相比。
周总理在淮安住过,会做狮子头,曾在重庆红岩八路军办事处做过一次,说:“多年不做了,来来来,尝尝!”想必做得很成功,因为语气中流露出得意。
我在淮安中学读过一个学期,食堂里有一次做狮子头,一大锅油,狮子头像炸麻团似的在油里翻滚,捞出,放在碗里上笼蒸,下衬白菜。一般狮子头多是红烧,食堂所做却是白汤,我觉最能存其本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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