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写一篇议论文【精选】
孟子的话,出自《孟子·梁惠王下》,背景是齐宣王在富丽豪华的雪宫(离宫名)里头召见了孟子,并问他品德好的人会不会也追取这般快乐。孟子回答:
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樂者,亦非也。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译文:品德好的人也会追取。不过是其他人(品德一般的人)追取不到,就会诋毁统治者罢了(而品德好的人即使追取不到,也不会诋毁统治者)。追取不到而诋毁统治者的行为,固然不对,但统治者不让平民一起快乐一下,也有不对的地方。将平民的快乐也看成自己的快乐,那平民也会高兴于自己的统治者享有这份快乐;顾恤平民的烦恼,那平民也会体谅到统治者的烦恼。如果有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舒适快乐推广到天下人的身上,让天下人都体会到自己的舒适快乐,同时又能从自己的烦恼,而顾虑到天下人的烦恼,这样的人却不能成为一国的“王”,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上面那段话有四个要注意的地方:
一是“有”是“取”的意思,相同的用法见于《诗·瞻卬》“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以及《老子第十章》“生而不有”。《孟子》这段话里头的“有”,根据上下文,则可看作“追取”的意思。
二是“人不得”的“人”,当训为“其他人”,相同用法见于《老子第二十章》“我欲独异于人”。而《孟子》这段话的“人”,则具体指“除了贤者外的人”,即品德一般的人,也指向平民百姓。
三是“樂以天下”,里头的“以”,当通“迨”,是“及、逮及”的意思,相同的用法见于《易·小畜》“富以其邻”。这里的“天下”,则是指代“天下人”,见于《六韬·文师》“乃天下之天下也”。“樂以天下”就是将快乐推广到天下人身上,与天下人同乐的意思。孟子还有一段话——“今王与百姓同樂,则王矣”,可与此互证。
四是“与民同樂”,并不是说让平民和统治者一起在离宫享受,而是说要把自己的快乐分享一部分出去,让平民也快乐。也就是劝告君王先勤政,再享乐,为了享乐而勤政,这样自己享乐时,平民也快乐。下文的“樂民之樂”就是勤政的意思,而“樂以天下”就是与民同樂的体现。这种“同”,还是建立在等差基础上的“同”。
范仲淹的话出自《岳阳楼记》,意思是在天下人忧虑之前自己先忧虑,待天下人快乐后自己再快乐。
理解并比较下这两句话的出处,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范仲淹的句子应该化引自孟子,但与原句显然有了很大的不同:
孟子说就连品德好的人也追求待在雪宫里的快乐,范仲淹则认为古代仁人有着“不以物喜”的想法。
孟子主要谈“乐”,要君王把自己的快乐分享出去,让天下人一起去乐;范仲淹主要谈“忧”,认为“古仁人”当官时忧民,不当官时忧君,等到民无忧、君也无忧的时候,自己才能乐。
孟子说的“忧乐”,从自己开始而逐渐推及于天下人,自己和他人的忧乐都同样重要。范仲淹说的“忧乐”,天下人的忧乐最重要,自己的忧乐是附属。
范仲淹这句话的思想更像渊源于“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而不是“樂以天下,忧以天下”。可范仲淹所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和“忧民之忧”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岳阳楼记》的忧乐思想并不符合先秦儒的观念,有着很明显的时代色彩。宋朝科举制度下出身于寒门的“士大夫”们,虽然来自于民间,但不得不依附于政治权力,他们要维护自己的地位,就要化解君民之间的矛盾,不能让君民之间起冲突。在那个历史时期,君民之间的根本矛盾一直存在,这个根本矛盾一旦表露出来,就会引起范仲淹所谓的“天下之忧”。“先天下之忧而忧”,就是在根本矛盾还没表露的时候,自己提早去考虑如何解决。
以范仲淹为代表的士大夫们,就充当了这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角色——他们既要忧民,又要忧君;既不愿看到官员过分剥削平民,也不愿看到平民造反颠覆朝廷,他们可以说是“官方的民间代表”。在这样的环境下,士大夫的个人私情就显得并不那么重要,或许还受到佛家“灭情”观点的影响,所以才有了范仲淹那般比较极端的思想(北宋思想家特别注重“气节”,也是这么回事)。
站在今天的角度,我无疑是更赞同孟子的话。孟子政治学说上“与民偕乐”、“与众乐乐”等思想,都源于其“举斯心加诸彼”的推己及人思想,这种思想的确是一种“守约而施博”的“善道”,更易于让人遵从。(但“与民同乐”的初始含义,也有着与今天不适应的部分)
范仲淹的忧乐思想更是要深入研究,纵使现代没有了科举制,但科举制所遗留的问题在今天也是有可能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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