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圆邵之雍台词全部 《小团圆》阅读记:说说《小团圆》中一些印象深刻的语句

本站作者 2023-11-19 11:07:00

小团圆邵之雍台词全部

《小团圆》这本书不好读,如果不是隐藏着张爱玲家世和她的心路历程,我可能不会看,但当把它看作张爱玲的自白书,这本书中还是有很多值得回味的内容。

在此谨选几段说说。

“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巴达克斯》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所有的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

——这段话,在《小团圆》的开头和结尾各出现了一遍。把“大考的早晨”比作“军队作战前的黎明”,这个比喻非常贴切,相信每个经历过高考或其它事关前程命运考试的学子都理解这种心情。

张爱玲是学霸,本无须如此担心。

但张爱玲(书中人物为九莉)却经常做关于考试的噩梦,哪怕已经离开学校多年。

一本写自己情感经历的书,以“大考”始,以“大考”终,而内容与下文、上文皆不衔接,突兀地出现这么一段话,多少有点奇怪。

这也许并非考试本身留给张爱玲的痛苦记忆,而是与考试有关的那些痛苦记忆——张爱玲在英国伦敦大学远东区考试中夺得第一名,本可以赴英国伦敦大学读书,却因为欧战爆发而没去成,只好去英国人办的香港大学读书,岂料刚读到大三,日本人进攻香港,香港沦陷,张爱玲学业中断。

一生的梦想,就此粉碎。

为了能够继续上学,张爱玲回到上海以后,硬着头皮去求本来已经断绝关系的父亲,请父亲支付她的学费,让她到圣约翰大学继续读书,父亲同意了。然而学费有了,生活费仍然无着,她在考试时国文发挥不好,需要补考,终使她放弃了继续求学的机会,开始卖文为生。

“九莉快三十岁的时候在笔记簿上写到: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淡淡的笔调,写尽相思之苦,想起古人那些委婉表达情思的诗句,比如“记得绿萝裙,处处怜芳草”。

最初读到这句话,以为写的是张胡之恋,后来一想年龄不对,张爱玲与胡兰成的恋情在张爱玲二十七岁时就结束了,三十岁时,她的恋人是桑弧。

这是张爱玲最后一次恋情,她后来与美国作家赖雅结婚,没有多少爱情的成分,更多的是找个丈夫,生活中有伴,以此获得合法居留身份而已。

张爱玲与桑弧的恋情,是她一生最接近幸福的时刻,如果不是胡兰成留给她的身份阴影与身体上的摧残,她很可能结了婚,留在大陆,生儿育女,有个比较和谐美满的家庭。

但是很可惜,跟胡兰成在一起时那次不成功的流产造成她子宫颈折断,而给她做检查的医生是桑弧的熟人,桑弧终于越来越少,他又一次出现在张爱玲面前时,已经结婚了。

“蕊秋……仿佛觉得有牵着她手的必要,一咬牙,方才抓住她的手,抓得太紧了点,九莉没想到她的手指这么瘦,像一把细竹管横七竖八夹在自己手上,心里也很乱。在车缝里匆匆穿过南京路,一到人行道上蕊秋立刻放了手。九莉感到她刚才那一刹那的内心的挣扎,很震动。这是她这次回来唯一的一次形体上的接触,显然她也有点恶心。”

——这是个让人触目惊心的片段。

母女之间的疏离,竟到这样的地步——母亲哪怕牵一牵女儿的手,都要“内心挣扎一下”“一咬牙”,才牵起了女儿的手。

女儿,也把这次被母亲牵手的感觉,记了一辈子。

母亲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牵着女儿的小手过马路,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这位一心追求自由人生、视女儿为累赘的妈妈,竟不愿与女儿有肢体接触。大约是怕与女儿有肢体接触会让她记起这个小生命是在她的身体里孕育产生,她对她理应有一份牵挂。

有了牵挂,她就不能尽享人生自由。

这位视自由如生命的女子,心里不愿接受。

“韩妈乡下有人来,说进宝把他外婆活埋了,”九林又闲闲的报道。“他外婆八九十岁了,进宝老是问她怎么还不死、这一天气起来,硬把她装在棺材里。说是她手扳着棺材沿不放,他硬把手指头一个个扳开往里塞。”

——盛家的老佣人韩妈(原型为张爱玲保姆何干)在老太太在世时来到张家,因为服侍过老太太,家人很器重她,给她的薪水是普通奴仆的两三倍,一个月十块钱,是奴仆中的高薪人士。

韩妈年轻时出来做佣人,一双儿女交给她的母亲带,成为早年的留守儿童。老人带孩子,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孩子宠着惯着,跟不上教育。韩妈的儿子进宝也让老人给惯坏了,进城让九莉之父给他找工作,找了份工作不好好干,把工作搞丢了。

韩妈的月薪不少,虽然在城里不经花,在乡下,节俭着花,养家糊口没问题,还会有些积蓄,然而进宝的德性,有一个钱花一个钱,什么也存不下。

他嫌弃把他养大的外婆八九十岁了还不死,把外婆活着装进棺材,外婆挣扎着要爬出棺材,进宝就把外婆抓着棺材沿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把外婆装进了棺材里。

这要放在太平盛世,是可以当作惊悚新闻报道的,然而在一个灾荒、战乱的年代,这样的新闻,只在小范围内议论议论,就过去了。

韩妈明知母亲的死因,也不承认,说是人们造谣。

但是某天她上街看到一个老叫花子,她给了老叫花子两毛钱。她回来垂着泪说“人老了可怜咧!韩妈要做老叫花子了!”

韩妈清楚自己的命运,她年老归家,没油水可榨,母亲的命运就是她的命运,她会被不孝子赶出家门,任她自生自灭。

韩妈曾寄希望于九莉的姑姑,希望九莉姑姑出嫁时,带她当陪嫁,她可以在一个新主子家养老。看到九莉姑姑不婚,她又寄希望于九莉,希望九莉出嫁时,把她带到一个新主子家养老。但是,九莉也打定了不嫁的主意,韩妈彻底无望了。

九莉少女时曾想将来挣很多钱,把韩妈和她的弟弟救出去,后来,她终于知道,理想丰满,现实清瘦,她没有能力救韩妈或弟弟,她自己都顾不过来。

“也许更早,还没有他的时候,她站在朱漆描金站桶里,头别来别去,躲避一只白铜汤匙。她的调羹呢?白磁底上有一朵紫红小花。不要这铁腥气的东西。”

——第六章的最后,张爱玲以九莉的口吻回忆了她八岁之前的几个片段。

张爱玲的记忆惊人,她记忆中最早的这个片段,弟弟还没有出生。弟弟比她小一岁,这时她还不到一岁。

她还这么小,可她就记住那个喂饭的细节。她记得那天韩妈用一个白铜勺喂她吃饭,而不是她常用的一朵带紫红小花的白瓷勺,她嫌充铜勺的金属气味,把头扭来扭去,怎么也不肯吃,还抓住勺子,扔了出去。

韩妈不明所以,只是奇怪她“今天不知道怎么,脾气坏。”

她听得懂,很生气,但她还不会说话,无法用语言把她的想法表达出来。只见韩妈把这个脏了的勺子送出去,又拿了个铜勺来喂她。

她把碗里的粥打翻了。

她记得那声音、气味、屋里人来人往的腿脚,还有婴儿视力没有焦点而显得韩妈奇大而模糊的脸。

在《小团圆》一书,张爱玲惊人的记忆力比比皆是。童年时、少女时、学生时代、恋爱中,那些语气、表情、神态、衣饰、场景无不像电影胶片一样一帧一帧地保存在她的记忆中,脑容量大得惊人。

“他走后一烟灰盘的烟蒂,她都拣了起来,收在一只旧信封里。”

——这是邵之雍走后,九莉做的一件事,她把邵之雍吸过的烟蒂捡起来,装在一个信封里,后来她把这个信封拿给邵之雍看。

九莉就在这个时候沦陷了。

九莉爱邵之雍,爱得深刻而卑微,因为在一个畸形家庭中长大,她不懂平等的爱什么样。她看上去独立不倚,其实内心有很强依附性,一旦陷入爱情,她的依附性就表现出来。

从进入爱情起,她就是被动的,主动线牵邵之雍手里,幸亏她最终看透好邵之雍,割断这根网住她的线,成功自救。

“她觉得过了童年就没有这样平安过。时间变得悠长,无穷无尽,是个金色的沙漠,浩浩荡荡一无所有,只有嘹亮的音乐,过去未来重门洞开,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

——这是“九莉”(张爱玲原型)与邵之雍(胡兰成原型)拥吻之后的一段描写。

这段描述让我很惊讶,也深感文学创作是需要天赋的,一个人再怎样锻炼自己的写作技巧,也只是把他(她)感受到的东西用最佳方式表述出来,不可能把他(她)感受不到的东西表述出来。

一位优秀作者,必有过人的感受力与联想力。张爱玲的这段话,一个无此感受的人,再怎样进行文字训练,也写不出来。

换言之,一个人天赋不够,写作是受限的,会被锁死在某个高度上。

读张爱玲的文字,一是惊讶于她的敏感,她对情绪有着超级吸附力,像海绵吸水一样,能够吸附所有的情绪,一丝一毫的情绪也被她捕捉住,化为笔下的文字。二是惊讶于她的各种感觉的联通力。她的各种感觉好像都是打通的。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希望此刻是永远,该怎样表述出来?张爱玲把时间、空间揉在一起,明亮的色彩和铿锵的音乐,配乐的画面,多重意境组合,流畅地滑过。

张爱玲如果当导演会不错,把她头脑中的画面用镜头转述出来,就是一部优秀电影的片段。

张爱玲的这种敏锐感受力,可能与她孤僻的性格和离群索居的生活方式有关,一个人越无人打扰,感受越敏锐。同时,一个人的感受越敏锐,越不会喜欢喧哗的生活方式,那会干扰她的感受力。

据胡兰成在《今生今世》中说,张爱玲与他恋爱时曾写道“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满山遍野都是今天。”这段文字略矫情一点,不知是否被胡兰成撺改过,但是这种通感力,与上文颇有相似之处。

“那天船将开时,你回岸上去了,我一人雨中撑伞在船舷边,对着滔滔黄浪,伫立涕泣久之。”

——这段话非常有画面感,几乎每个人看了之后都会心痛。张爱玲想必认为胡兰成看了以后也会心痛。她希望他的心能痛一下,那证明他曾经入心地爱过她。

然而胡兰成并未心痛,国破,人亡,什么也不会让他心痛。

张爱玲满怀着期望去温州寻找胡兰成,她跟胡兰成说:“我从诸暨丽水来,路上想着这里是你走过的。及在船上望得见温州城了,想你就在着那里,这温州城就像含有宝珠在放光。”因为你,那条路也别样,那座城也放光。

然而邵之雍见到九莉不喜反怒,原来他与辛巧玉有染,新鲜劲儿还没过去,不愿九莉过来破坏他们的好事。

九莉忍不住涕泣而去。

这时她还存有幻想,以为她伫立船舷上涕泣的镜头会打动邵之雍,后来终于知道她哭死,邵之雍也不会难过,而是会安慰自己“这也很好”,就把她忘掉,奔向新的“爱情”。

“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九莉并未萎谢,在邵之雍那里冷了心以后,她爱上了燕山(原型为导演桑弧)。他俩像初恋的中学生一样甜蜜。然而,她不是中学生,想到自己伤痕累累的心承受不起这样清纯的爱情,她就忍不住伤心。直到她发现,她不仅心上有伤痕,身体的内部也有伤痕。她才真的萎谢了。

《小团圆》的结尾,九莉说“她从来不想要孩子”,这话也不对,九莉跟燕山在一起时,有一次误以为怀孕,她并没有想去打掉孩子。

如果那次她真的怀孕,她很可能会与燕山奉子成婚。只是那次她没有怀孕,还发现自己被邵之雍摧残坏了身体,很难拥有正常的婚姻和家庭,她才做了“不要孩子”的决定。

她曾经离幸福那样近,终还是被邵之雍拖进泥潭。

作者:夜秋池:于红尘中观看世态万象,在书页中体会百味人生,很高兴我们在文字的桥梁上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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