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消亡史金句(《罗曼蒂克消亡史》)
罗曼蒂克翻译自英文romantic,取的是直接音译,比之现在生活中常用的浪漫要显得更加诱惑,试想,先用舌尖抵住上颚说出罗字,再微闭嘴唇轻声呼出曼字,舌尖复又触到齿尖上部自然而然出现蒂字,最后嘴唇微张停于克字,这样一系列动作、音节的完成,对谈的人看见的是樱唇如花开合,呵气如兰,这是多么美好、香艳的场景。而相较于这一古旧词,现在的常用词,浪漫,真可就是少了一番韵味,两字词同四字词相比本来就少音韵的变化,再加上浪漫两字的音调都往下走,更是有一种站在马路牙子上,大开口字正腔圆地说一句,摔!个!大!马!趴!的正气凛然,把幽微的男女心事欲拒还迎的相互试探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所以,要说浪漫,不,要说罗曼蒂克还是旧时光好,旧时光有的是沉香,有的是昏黄发暗的镜头,是静室里的一杯茶脚边搁着一把刀,刀头还有未干的血珠,窗外却是风雨飘摇,时局动荡,这静室里的两人相对而坐,有意无意间都是罗曼蒂克,是萦于心头的情思缱绻。
这样的日子,往往出在乱世,譬如民国时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旧上海,那十里洋场地界里,迎来送往都是顶尖儿的人,那时候正是京剧的黄金年华,戏班子在北方闯出了名头后,要想真正地全国闻名,上海滩上走一遭那也是不可少的,李碧华小说生死桥里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三个年轻人,从前清老太监手里算出了生不如死,死不如生,先死后生三支命签后,从北平到上海,多年间浮浮沉沉,直到最终命随签定,落得个众看官唏嘘叹惋。
而比起李碧华的森森鬼气,罗曼蒂克消亡史有一种世事轮回的氤氲感,虽是模糊却也没有蚀骨难缠的幽深情绪,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是罩在了雾里,而相较于生死桥的漂泊无定,罗曼蒂克整个故事虽然辗转数个城市,但是,根却始终停留在上海,纹丝不动,那是底子里的淡定。
说起氤氲,是指湿热飘荡的云气,也指烟云弥漫的样子,整部电影看下来让人如置身江南水乡,有雨季涨潮时候的流水汹涌,也有平日里小桥流水人家的平实日子,更有夜里子时静水流深的莫测。电影里,葛大爷的饰演的陆先生多年间在上海来来回回,潮起又落,这一趟生命旅程的描述像极了江南水道的交织莫测,更有一种法语语法中过去未完成时的意境所在,过去未完成时在中文中几乎未得表现,在法语中,它表现的是一种持续性的,而且经常是重复性的时间,表示的也是一种还没有完全结束的动作,这样的表现方式,有意识无意识地在电影里用镜头解构展现便显得轮回感极强,同样的场景,不同的时间里的众生模样,以及回溯间对于过去细节的提炼,因为我们有凌驾于当时故事主角的视角,所以电影叙事里种种的错过以及误算导致的悲剧发生才会让我们扼腕嗟叹,明明可以避免的,明明可以发现的,怎么就没有呢,一切对于戏里的角色而言都是命定的,那避不开的天命。
悲剧历史故事的魅力就在于此,特别是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了超文本写作后更是如此,我们站在上帝视角的位置去观看历史,总是喟叹历史伟人的盲目、自大以及种种私人性格、情绪方面的原因导致了历史车轮的进程,但谁又能够站在那样的一个时间点上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真正去书写自己的历史,我想,几乎没有。我们感叹的悲剧,往往只是人力的不可及因以其显得可能可以为之而遗憾,如同萨利机长里的飞行测验,数十次的测验比不过一次实际的飞行,那是人心的局限,也是人力的演化右墙。情绪,或者说是感情,是人无法逾越成为神的叹息之墙。
在这里我所想谈的是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悲剧的一个故事,在电影里篇幅不大,却让我感触颇深的一个悲剧。无论怎么说,我还是自认它是个悲剧。故事按照导演自己在剧本里取的小名字,唤作,童子鸡。杜江饰演的打手从杭州萧山而来,在乡下有一个许好的姑娘,他说他爱她,这次来上海就是为了赚些钱回去成亲,自己还是处男,因此被同僚调侃唤作“童子鸡”,他心狠手辣,却良心未泯,在针对陆先生的火拼过后,同僚为护他而惨死,血泊中爬起来后,他来到了同僚为之安排的妓女家中,从此就留了下来。
“你乡下家里不还有个等你成亲的姑娘么?”
“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我等下就出去赚钱,你别赚钱了,我养你。”
这是十字架下,餐桌上,两人的对话。
我养你这个词,是在喜剧之王后我第一次在电影里听到,喜剧之王里的我养你,包含着生活的艰辛困苦,和对未来的小心翼翼,是反复权衡后的孤注一掷,人总是要爱一次的,倾其所有的爱一次,这是最勇敢的一句话,所以才成为经典。而在杜江说出来后,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多么天真的一个承诺,诚然,他从尸堆里爬出来了,也见到了自己以为的真爱,但是,他如何养活自己,跟着的陆先生都被逼着离开了上海,他尚未见到养家糊口的困难,简简单单地一句我养你,是承诺,太过轻易,以至于我总觉得会毁诺。
除了这句台词,我喜欢杜江饰演的这个人物在于他的时间性,包含着过去,现在,将来的时间维度上的复杂性,其实这么说已经接近于过度诠释了,可是谁都不是导演,谁对于电影的理解都是过度诠释,不是么。这个角色在电影里,我不记得他有名字,在这儿我姑且就叫他小杜了。
小杜的过去是留在萧山的,家里有未婚妻,有家人,有迥然于上海的宁静,是他最初的向往。上海是他的现在,有刀头舔血的刺激,有白花花一团肉的香艳,是感官刺激至上的时间截片,是他的沉迷所在。而未来,是他自己的承诺,是他以为看得见的未来,他赚得到钱,妓女跟着他不再需要靠出卖肉体讨生活。但是,哪个又为真呢。
往大了说,人类生物性的无能在这里就特别明显,因为没有预见性,所以他看不到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当下也是一张截面,只有在现在这个时间变成了过去之后,他才能够真正知道当下所做决定的意义。也许在很多年之后,小杜想起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有十字架、有阳光、桌上摆的小吃也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自己说的什么,想的什么全然不记得了,当下还以为是平常的一天呢,却没想到生活在这儿转了个大弯。
这个故事是悲剧吗,我不知道,够罗曼蒂克吗,挺够的,罗曼蒂克的词义本来就是富有诗意,充满幻想,消亡了么,谁知道呢,那时候还活着的人,现在都尘归尘,土归土了,一如葛大爷脱下的帽子,抬起的手,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习惯性的后记:其实电影里还有两个点想随便说几句,一是小杜的心态,他是否真的有一个未婚妻在萧山乡下是不可知的,这样一个没有出现的女人,往恶意里揣测是不是小杜为了投身大上海的一个借口,一个掩盖自己真实意图的遮羞布,当自己获得了想要的东西那一刻,这个借口就可以放弃了,如果真有这样的想法,倒也是人性。二是,小吃。上海的诸多小吃在电影里出现得极多,毕竟对于国人来说,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都可以变成一顿饭,而真正对于吃绝妙的描写,金瓶梅可以一观,诸多的滋味,难以三言两语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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