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炳麟的诗 杨炳麟自选诗

本站作者 2024-03-05 17:16:00

杨炳麟的诗

汉旺镇钟楼上的时钟

工业文明的发条于这一刻拉紧、绷断

精细的齿轮齿合于一个鲜为人知的角落

它的命运被机会改变了

永远休止!成为猝死的符号

是生活让它止步、让它放弃呼吸的自由

悲情揳入一座时钟的心脏

深埋的血案、地理性的巨痛与残障

细节清晰放大:人,无法全能

人类依傍青山绿水栖居

继之被巨石压垮

停下来容易,复活难!

不能被修复,不能重新运转

清理阴影比搬动废墟紧迫

人们要靠双手缝合这座钟记录的裂度

要从精神层面上预知下一个开始

时针、分针、秒针

凝固,像寄人篱下的孤儿

歌 唱

母亲的子宫里,用胎动

惬意地调整着躺姿,靠近

怦然的心动。多维度地审视

每一滴生命之水

落草人间的那一秒钟

按序列排序的基因撅着嘴

幼小的肺吐纳出美妙的啼声

有了自己的空间,摆脱扶持

独立土地上、逗留每一个步态里

那一瞬间天高地阔

羞怯尚未准备完整。歌唱的器官

开始刺激吟咏的欲望。体毛滋生

喉结突起,第二性征一夜间

挂到明亮的月光下,斑马一样

性感的异性突破时间隧道

直接撞向腰间

发育之梦衰竭

鲜花沁着晨露的寒气

一边等待太阳哺育,一边渴望

跨出湿润的生理紊乱。轻微的阵痛

不可医治的痼疾,羞于启齿

初吻 于单薄的意志里喋血

是缓慢转动的葵花

征服浑身金色的侍者

只要一点动静,浮起来,摆着尾

彻底惊扰阴晦里潜伏的蠕动

它就强壮,迅速勃起,怒放初夜

盯住身边的婆娑与妩媚,娓娓细述

染色体对胚胎性别的影响

浪漫地憧憬养育一双儿女

窗外的春风吹哪儿哪儿绿

其实,梦想做一个奴隶

韶华岁月,虚幻的夹层

本能地跳跃、躲闪、隐匿

挣扎、反抗与背叛,粗鲁的动作

时常伤害到责任的根茎

像堵不住的黑暗的出口

自己的心灵蹲在自己的屋脊上

表达享乐的渴望如同纵火后旁观

张开双臂,挺立在精神层面

离远,回归,只选择一次

被动地歌唱,缺席现场

发根上的漆一层层剥落

年龄的色质、光泽如穿旧的皮袄

注定因粗粝和遗弃瑟瑟颤抖

始点已注定发育结果

欢快的哭声围住明亮的空间

一点一滴,从每个微小的细节

封闭退路,和着节拍舞动。

拯救生活

一只流浪的宠物狗追赶过来

跟随面前经过的任何路人

它用生存下去的激情和渴望

实现自救,要找到新的主人

一起拯救生活,活下去

一个幼小心灵,从阴影开始

从第一碗粥,第一份家庭支出小票

开始,收割,耕耘,越冬,过年,等春天

强忍骨肉失去的伤痛

说出自己的需要和感受

给自己一些时间:与生活互动

将倾斜的世界重新平衡

先把眼前的日子过起来

把失去的和得到的物质

稔熟地记录备查

从一顶最小的帐篷开始

按入世的哲学,找地方丢弃垃圾

谈隐蔽的性、私密的空间

谈帐篷婚礼,生育与再生育

食物和水,担架、药剂

消毒液,憋闷不畅的空气

棘手的事逐一化解,包括心结

让恐惧由攥紧的拳头里展开、消失

空着双手重整山河

当碗跟牙齿重新磕碰

抚平创伤的钟声续弦于下午两点钟

持续不断,像清晨的童声回荡

呼唤父亲和母亲的姓名。

背 叛

一块玻璃 背叛 框固它的构架

从高楼顶层跃下,力量背叛了高度

粉碎背叛了位置,恰巧碎块打到光

光停留于少年惊骇的眼底

碎得星星点点,放射异彩

玻璃没有痛苦,每一碎块皆十分锐利

任何角度晶体都将发光,要承认

少年额头的血也发光,红色 温暖

真实从瞳孔溢出,色调黯然。因为

眼睛会背叛光明,乌云会背叛天空

密布生命叶脉的汁液流离失所

背叛突发任意瞬间:穿着婚纱偷情

操控失手,承诺失效。颠覆全部的内核

深海里的鲸冲向浅滩……

玻璃意外坠落。隐患敏感地捂住伤口

救护车撞击盲道上艰辛地叩敲,飞行器

坠落地面,用以制衡毁灭的手

始终紧握核爆的钥匙……

隔世与死

……火舔到我的私处

我应有的尴尬、慌乱

前来吊唁的人一目了然

他们不许我完整地保存下来

甚至不准保留一片棉质衣物

我躺在这,狭窄炉膛内

只能抓把火焰挡住羞耻

我感觉漂浮,没有重量

骨头里没有水分

我在纯青的烈焰里失去弹性

硬度成为折断力量的走狗

看着是完整的,其实易碎

十字路口,我看见两股旋风相遇

一雌一雄,他们已经放弃

占有、失守这种概念的折磨

两股毒汇合一起,相互宽恕

相互啃咬前世的旧伤

性病被烧坏了。隐私

夜深人静时的那份积怨

扯掉面罩,在做最后的挣扎

是的,我敢于脱光

到阳台上,威胁配偶

我不会放弃霸占的念头

他们不能用岩石、水泥封堵我

我有能力凿穿灵魂的墓碑

用一张沾满油污的嘴 虚构

自己浮华的身世

会在下一个轮回中

把腐朽长到生态之上

记得有人把我僵冷的手掰开

放进去一枚硬币作为生前幸福的

例证 作为从容不迫

从出口到出口的全部佣金

至此,我不再是葬礼中吊唁的副词

我成为故乡瓦檐上一缕青烟

幸运地瞧见自己热泪模糊的双眼

其实,有个绕不开的情节

像晾一条死鱼,任人搬挪、翻动

有人捂住鼻子,有人戴上墨镜

排着长队,各种货色

以及 一些毫不相干的人

矫情地挤到一起

每人至少有一个怪癖,我深信

——我梦想一头栽下去

躺倒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墓穴

不许搬挪、不火葬

深埋,靠近积水……

尘 世

任何神秘的力量,比如向上、向上

只要袭扰,结果就被改变

——涉及隐私、生死,空泛的悲情

淡化它,局部伸出的那只手

紧握自己摘下的脏器

血从撕裂的地方蔓延开来

不知道该怎样描绘这个景象

地球是方的,尘世的碎片是圆的

挣不脱的边缘由明转暗

失去信仰和操守以后,止于当下

看不见,听不见,被割断的水脉

立住不动,不能,也不会有

一滴泫那儿不动的水

活着,有时就像这滴水

沙漠用不上、汪洋用不上

它不能从根本去改变物质属性

不能辨析泌腺里放射出来的分子

有毒,还是愚蠢——

唯有某个含着口水的深吻

见证一切,放大尘世。

便 条

一个人跪下去,独自垂首哭泣

宇宙内没有真正的死亡,我确信

仅有的恐怖信息,是一张残损的便笺

猜出自己的前世——

“一个人跪下去,一个人垂首哭泣……”

犹如片段。我用力地止住颤抖

以及自由浮动的元气,遗弃自己的肉躯

逆着风动的方向把图形分切——

我怯懦地撕破一个口子

看到性的苍老、尘世的沦陷

包括现眼的愚笨,丑陋

我不遵戒律,像猫,在黑暗里

速度极快,沿着宇宙的屋脊

滑脱了!一阵尖厉的呼唤

一个人跪下去,垂首哭泣。

伸展,引体向上

最脆弱的部分在奔跑的巅峰。

人,慢下脚步时,氧会外泄。

臭氧层的漏洞听不见嘶鸣,

只知道少了,更少了,热力一点点溢出,

开始虚脱、抓紧可以依靠的一切;

持续多久就有多久的无助。

魂魄牵着流泪的躯体销声匿迹,

唯恐惊动醒着的玫瑰;

跳跃起来,举着七彩巨石,

工匠似的前倾,开始修补……

找一个舒适的体位,坚持下去。

虚拟自由,从容、淡定,引体向上

满足初始的眷恋,走出迷津,

仙乐缭绕,回响四野。

一缕云烟,一片蔚蓝。

结束在最后一个动作,遭遇缺血性心悸,

使惊惧一直悬浮半空。

星空下驱车返乡

减速 放慢节奏

细听,麻雀灰翅拍动,受惊的黑暗

隔着距离。草堆下的响动

暴露了它的安全:黄鼠狼,农民

燃烧秸秆的烟瘴里迷失自我

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可以摸到

它运动,飘着 向上

眨眼工夫,远得深邃

潮湿的地表长出晶亮的草芽

茅草根曾因甘甜闻名乡里,如今

返祖,草根与星空牵扯一起

原地不动,一团火自由地横穿

田埂草路,似乎贴到心灵边际

信手拈来,当作落入灰烬里的萤虫

动物在耀眼的车灯前迷乱

可怕的黑暗使之梦境重叠

站立星空下,光亮带来的不是机遇

不是经验所能指引的归途

深深的车辙,辙沟里的水

搁浅的鱼,雨后的星空

亲身经历过的流星的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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