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钱的诗句而又不提到钱字(如何在诗句中用典而又不显生硬)

本站作者 2023-04-15 01:25:00

写钱的诗句而又不提到钱字

用典要注意的几个方面,欢迎朋友们指正。

一、避免生僻

作诗尽量少用生僻字,最好也少用生僻的典故。如果是暗典还好一点,高手用典如“水中着盐同不知”,读者即使不知道有暗典,也能够按照自己的理解把诗读完。但是明典就不 ,不知道典故的出处和含义,就理解不了作者的意图。所以勉强可以说:明典避免,暗典无妨。

1、暗典无妨

说无妨有点绝对,但是意思大家应该明白。我在《东坡食猪肉 少著水火候足 不知这里暗含典故也怪我们读书少吗?》这篇文章里引用了一个故事:

东坡性喜嗜猪,在黄冈时,尝戏作《食猪肉诗》云:“黄州好猪肉,价贱等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他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盌,饱得自家君莫管。”此是东坡以文滑稽耳。

这是周紫芝在《竹坡诗话》里的一段话,说的是苏东坡喜欢吃猪肉,因此还写了一首《食猪肉诗》。这里面藏了一处典故,周紫芝原先并不知道。后来周紫芝读到一本《云仙散录》,这本书里记载“黄升日食鹿肉二斤,自晨煮至日影下西门”,这才知道原来“火候足”来自这里,因此感叹道“乃知此老虽煮肉亦有故事,他可知矣”。

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即使不知道火候足是典故,也不影响我们理解这首诗的意思,大概是火候足了猪肉才好吃。但是知道了这个典故,那么理解就深了一层,原来火候足是从早晨煮到傍晚,如果您不知道火候足的出处,依葫芦画瓢是煮不出美味猪肉的。为什么很多家传的技艺外人学不来,原来真正的秘方还包括着严格的操作标准。

又如清人严遂成的七律《桃花》:

砑光熨帽绛罗襦,烂漫东风态绝殊。息国不言偏结子,文君中酒乍当垆。怪他去后花如许,记得来时路也无。若到沩山应悟道,红霞红雨总迷途。

其中第五、六句按照表面文字理解也不错,其中藏着《刘阮误入桃源洞》和陶渊明《桃花源记》的典故,知不知道刘阮和渔人的故事并不妨碍理解这两句诗。

2、明典避免

还是上面严遂成的《桃花》,第三句和第四句如果不知道“息国不言”和“文君当垆”就麻烦一点,暗典藏于地下,明典横亘于路中,绕不过去,只好查注释才能翻越过去。

息夫人因脸似桃花或是生于桃花开放时节被称为"桃花夫人“,据说息国灭亡后嫁给楚王,却不肯与楚王说话。王维曾有诗: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司马相如的夫人卓文君当垆卖酒,此处用“中酒”后文君的美貌来比喻桃花。这两处都是古人常用的典故,对于现代人来说也不算生僻,因此不会产生“隔”的感觉。

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说过“唐人近体诗,不用生典;近见作诗者,句句加注,是将诗当考据作矣。”诗中的典故怕别人看不懂,于是“句句加注”,袁枚说这不是写诗,这是把诗当作“考据”了。他记载了自己的一个“删诗”故事,以表达自己对于用生僻典故的鲜明态度:

余《过马嵬吊杨妃》诗曰:“金舄锦袍何处去?只留罗袜与人看。”用《新唐书·李石传》中语,非僻书也,而读者人人问出处。余厌而删之,故此诗不存集中。

袁枚写了一首诗,用了《新唐书·李石传》中的故事,他自己并不认为生僻,可是读者都问他诗中典故出处在哪里,他不胜其烦,所以就把此诗在自己的集中删掉了。我能说我连“李石”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吗?

二、用典多与少

1、关于少

关于用典的多与少,袁枚在《随园诗话》有一段话,说某人作洛阳怀古诗,一首诗中用典七八处,东拼西凑不知道作者想表达什么。袁枚认为怀古诗,一人一事就可以了,比如杜甫的《咏怀古迹》,一首武侯一首昭君。刘梦得《金陵怀古》,只用了王浚楼船一个典故,却引得白居易感叹:‘已探骊珠,所余鳞甲无用’。难道刘禹锡只知道金陵的一个典故吗?

袁枚所说的刘禹锡《金陵怀古》应该是今天的《西塞山怀古》: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这一段话很清晰地表明袁枚对于典故多少的观点,他认为好诗不需要太多的典故 ,古人作怀古诗,一人一事就可以了。

2、关于多

袁枚也说过:“惟李义山诗,稍多典故;然皆用才情驱使,不专砌填也。“李商隐作诗好用典故,有一首七律不仅仅是”稍多典故“,几乎是句句用典。

《泪》 李商隐 (唐)

永巷长年怨绮罗,离情终日思风波。湘江竹上痕无限,岘首碑前洒几多。人去紫台秋入塞,兵残楚帐夜闻歌。朝来灞水桥边问,未抵青袍送玉珂。

永巷算是暗典,《史记·吕后本纪》中记载"乃令永巷囚戚夫人。"这不仅是泪了,这是宫廷斗争的血泪;湘江竹上是娥皇、女英的思夫泪;岘首碑前是老百姓对于羊祜的怀念之泪;人去紫台是王昭君的去国怀乡之泪;兵残楚帐是项羽英雄末路之泪;灞水桥边是文人离别之泪;末句用借代之法,青袍玉珂指寒士与富贵之人。

《重订李义山诗集笺注》程梦星说“八句凡七种泪,只结句一泪为切肤之痛”,读者可以看到,诗中的这七种泪中六句用事,最后一种泪是自己的泪水。此诗末句反转,彷佛一根杠杆翘起整个地球。

李商隐用堆砌典故的方式,把想到的泪水全部罗列出来,用以反衬 “未抵”自己的泪水。《杨文公谈苑》里杨亿说李商隐“每属缀,多检阅书册,左右鳞次,号獭祭鱼“,李商隐作诗,把书本一本本放在眼前,用于查找典故和名词用于对仗。因此鲁迅曾说:“玉溪生清词丽句,何敢比肩,而用典太多,则为我所不满。”

这种罗列的方式再举一个例子,明末清初,陈子龙讽刺投清的钱谦益写过一首七律:

入洛纷纷兴太浓,莼鲈此日又相逢。 黑头早应羞江总,青史何曾用蔡邕。西去幸宽沉白马,今归应愧卖卢龙。最怜攀折章台柳,憔悴西风问阿侬。

第一句 “入洛”,苏东坡在《沁园春·孤馆灯青》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都是用的陆机陆云兄弟的典故,但是表达的意思不同,陈子龙对钱谦益明褒实贬。二陆是东吴名臣陆逊后代,归晋北上为官,死于八王之乱; “莼鲈”用张翰典故表示归乡;第三句用杜甫诗《晚行口号》“远愧梁江总,还家尚黑头”,表示未老归乡,蔡邕表示仕途失意身陷囹圄(钱谦益曾经入狱);第五句裴枢被朱全忠派人杀于白马驿,第六句说田畴献计,使曹操攻占田畴的家乡卢龙塞;尾联用章台柳典故,婉转的提到其夫人柳如是(钱当年降清去北京,柳氏殉国不成,留在南京不去)。

这首诗前面六句同样是罗列,高明之处在于用不同的人物形象串联起钱谦益降清、入狱、被逐回乡的经历,前四句用陆机兄弟、蔡邕、杜甫、江总比喻还算客气,第五六句用的裴枢、田畴就是骂人了。第七、八句用柳如是做对比,讽刺其还不如一个妇道人家。

三、借代不可滥用

借代是用典的一种,典故有用事有用名,借代是用名的一种。不直接说出事物本来名称,而借用密切相关的事物的名称来代替。

白居易的《金针诗格》讲过诗有义例七:

“一曰说见不得言见;二曰说闻不得言闻;三曰说远不得言远;四曰说静不得言静;五曰说苦不得言苦;六曰说乐不得言乐;七曰说恨不得言恨”。

这一段讲的是作诗要含蓄委婉,但是有一些人却歪曲此义,在宋朝演变成了代字的滥用, 钱钟书的《谈艺录》专门有一章说道“代字”:

庆历、元祐以来,频见‘云间赵盾’、‘渊底武侯’、‘青州从事’、‘白水真人’、‘醋浸曹公’、‘汤燖右军’、‘平头’、‘长耳’、‘黄嬭’、‘青奴’、‘苍保’、‘素娥’、‘鹅黄’、‘鸭绿’、‘此君’、‘阿堵’....

宋朝的诗人陆游也在《老学庵笔记》中也批判说:

“国初尚《文选》,当时文人专意此书。故草必称王孙,梅必称驿使,月必称望舒,山水必称清晖,至庆历后恶其陈腐,诸作者始一洗之。”

有很多的代字并没有提升诗的意境,无非是作者在“掉书袋”显示其学问,宋朝人说杜甫做诗无一字无来历,可唐朝的元稹却说:杜甫天材颇绝伦,每寻诗卷似情亲。怜渠直道当时语,不著心源傍古人。

唐朝很多流传甚广的诗为现代人所喜欢,有一个特点是相比较而言通俗易懂,我们读清朝宋朝的诗反而觉得费解。 袁枚说“唐人近体诗,不用生典“,用典上的变化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唐朝诗人更没有宋朝人那么喜欢用代字。我在《关于古诗词的借代 云间赵盾不是人,青州从事什么鬼?》引用过下面陈与义的一首诗,青州从事是什么您知道吗?

折得岭头如玉梅,对花那得欠清杯。 不烦白水真人力,便有青州从事来。

四、莫须有和不相称

1、诚斋诗话中记载了一个“莫须有”故事:

欧阳问坡所作《刑赏忠厚之至论》,有「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此见何书,坡曰:「事在《三国志˙孔融传》注。」欧退而阅之,无有。他日再问坡,坡云:「曹操灭袁绍,以袁熙妻赐其子丕。孔融曰:『昔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操惊问何经见,融曰:『以今日之事观之,意其如此。』尧、皋陶之事,某亦意其如此。欧退而大惊曰:「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

欧阳修录取了苏轼,问苏轼高考作文中尧、皋陶之事的典故来自何处?苏东坡信口胡诌:《三国志˙孔融传》。苏轼走了以后,欧阳修查阅却找不到。过了几天又问苏东坡,苏东坡继续胡诌:”曹操灭袁绍,把袁熙的妻子给了曹丕。孔融说周武王伐纣,把妲己赐给了周公,曹操大惊,你咋知道滴?孔融说看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估计差不多吧。那么尧、皋陶之事,我(苏轼)也觉得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欧阳修不怒而喜,反而夸奖苏轼善于读书、用书……

老街不知道这种事的真假,但是今天高考或者写毕业论文可不能这样自由发挥,把“莫须有”的事情当作史实写到论文里。估计写这种论文的学生和夸奖你的导师一定是脑子进了水。

2、用典不恰当

写给年轻人的诗,用冯唐廉颇的典故就不合适,写给女人的诗用“龙城飞将”也不合适,给普通人写首诗引用岳飞、文天祥对方承受不起,写给领导也不能用唐宗宋祖,这是给领导下套,盼着领导落马的节奏。

总之一句话,引经据典要适合被描述形象的地位、身份、年龄等实际的条件。关于用典不恰当的诗词一时想不起来,就这样吧。

五、避免填砌痕

上面举过陈子龙和李商隐的诗,用典要避免盲目的堆砌,李商隐用典过多被鲁迅批评,但是毕竟玉溪生手段高明,所用典故驾驭得当。袁枚有句话:

用巧无斧凿痕,用典无填砌痕,此是晚年成就之事。若初学者,正要他肯雕刻,方去费心;肯用典,方去读书。

作诗难免用典故,用典就必须多读书,心中有材料,下笔不会捉襟见肘,能够选择最恰当的典故用在最合适的地方。用典有填砌痕,一是读书少,找不到合适的诗料,二是才能差,有合适的材料不知道如何天衣无缝地嵌入。

避免这两点需要多读书,特别多读古人诗词,第一学使用典故的手法,第二熟悉古人常用的典故,避免生僻和词穷,然后多写多练。

结语

诗词的好坏不在于典故多与少,也不在于熟和僻,而在于驾驭能力。太熟令人昏昏欲睡,太生让人见而生畏 。明典尽量避免太生僻,作者獭祭鱼,读者又何尝不是,不能把写诗和读诗搞成了猜谜和查字典游戏;暗典似乎好一些,只要能够做到“水中著盐不知”,随您怎么撒盐都行。如果您愿意,就加个注释,如果懒得解释,也无所谓,有时候解释太多反而没了诗的味道。

对于大多数诗人来说,用典如同吃饭,多少以适量为佳,饿了多吃些,不饿省一顿也未尝不可。关键是吃的饭是不是能消化,是不是有益于身心健康。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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