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世俗的意思(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初二那年，姥姥70大寿，我和爸妈还有两个亲戚一起开车去姥姥家给她过生日。

出城后，车很快上了高速公路，四周都是同样的风景，一片一片的稻田，偶尔掠过几家小村庄。时间一长，我便觉得无聊，不消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朦胧中，忽然听到车内传来一阵惊呼。我清醒过来，发现前方不远处一辆大卡车侧翻在路旁，防护栏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变了形，驾驶员受了伤，坐在路旁呻吟，等待着交警。卡车上装的箱子散落一地，有的飞出老远，破了洞，从洞口掉出成堆的橘子。

这是辆运送水果的卡车。

翻倒的卡车横在路中间，其它车辆只能排成一列鱼贯通过，很快便堵成一片，我们的车跟在后面龟速前行。

离事发地点不远，是一座不大的小村庄，几十户人家，几十号人，陆陆续续朝着高速公路跑来。

很快这黑压压的一片便到达了侧翻的卡车旁。我原本以为他们是来帮忙的，却没成想这些人连犹豫都不曾有过，急匆匆奔向被甩出老远的橘子篮，弯下腰去，一抓、一提、一扛，篮子便稳稳落在肩上，转身就走。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绝活。

这些得了手的人，脸上挂着满足的神情，扛着满满一筐橘子，昂首阔步回家去了。

有便宜不占，天理难容。

村庄里的后援部队很快赶来，人们有说有笑、互帮互助、其乐融融。不消一会儿，货车旁的橘子便消失了大半。

坐在一边的司机不知是不是扭了脚，动弹不得，但神志还算清醒。他朝着不远处的人群怒目而视，嘴里不知吼着什么，但很快便闭了嘴，把头扭向一边，眼中满是绝望。

哄抢的队伍旁站着一对母子，他们两手空空，似乎对于拿着免费的橘子回家并不是那么热衷。

那应该是位年轻的妈妈，旁边八九岁的孩子指着忙碌的人群，回过头和她说着些什么。

女人摇摇头，孩子似乎很不满意，动作激烈地比划起来，但她始终不为所动。

孩子并没有放弃，他趁女人不注意，猛地挣脱她的手，奔着散落一地的橘子跑去。女人被孩子拽得趔趄了一下，却不喊也不急，只是冰冷地盯着孩子的背影，一言不发。

孩子奔向一箱完好无损的橘子篮，用尽力气抬起篮子，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跌倒在一旁。对于他来说，篮子太沉了。

但他显然不死心，又爬起身，见自己无力搬动整个箱子，便抬起衣服下摆，把它做成一个临时的口袋，一手捏着衣服，另一只手捡起地上散落的橘子，小心放在衣服上。

不消一会儿，他也收集了不少战利品，得意得很，嬉皮笑脸地回到妈妈身边。

母亲和孩子说了句什么，孩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成了一副不甘的表情，倔强地摇摇头。母亲似乎又说了一遍，孩子依然摇头，双手护住得来不易的劳动成果。

我以为母亲会就此作罢，叹口气或者无奈地摇摇头，但她没有。这位瘦弱的女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挥胳膊，把橘子连同孩子掀翻在地。

孩子愣了几秒钟，随即嚎啕大哭，哭声隐隐传到我的耳朵里，撕心裂肺。女人抬高了声调，指着孩子，又指了指车，吼些我听不清的话，但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未经允许拿别人的东西，那叫偷。

他们身旁正在哄抢橘子的人纷纷侧目，有那么一瞬间，我幻想着这些人会受到这位母亲的感召，放下手中的篮筐，自惭形秽地走开。

但他们没有。这些人继续着手里的活计，同时向这位正在教育孩子的母亲投去了一致的表情——

不屑，深深的不屑。

群众的眼睛还真是雪亮啊。

这位母亲仍然不为所动，拉起坐在地上还在抽泣的孩子，拍拍他身上的尘土，母子二人一前一后，往村庄的方向慢慢走去。

还在哄抢的村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幕“闹剧”，纷纷摇头，眼神中满是嘲弄，随后便继续忙碌起来。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们去完成。

我们的车缓缓开过了侧翻的卡车，加快了速度。司机仍然瘫倒在路旁，人们照旧哄抢着胜利的果实，倔强的母亲与孩子只剩下依稀可辨的背影，村民们嘲弄的眼神依然挥之不去。

交警会很快赶到，卡车会被拖离，司机会被送到医院，散落的橘子会被瓜分一空，一切都会很快归于平静，就像事情从未发生过。

但就在这天，在这座不起眼的小村落旁，在这位不知名的母亲瘦弱的背影下，我重新理解了一个词。

这个词的名字，叫做“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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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摘自我的私人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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