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横的意思(野渡无人舟自横，意境到底好在哪里)

这个我最有发言权吧，何况又是在这个再一次东方既白的好辰光。

最早发现「野渡」，是在10年冬季，按年历，属11年1月，在一个路过泰安的晚上。那是考研结束的翌日，回家路上受兄弟邀，一定要到他处喝一场酒。山城如晦，寒露初重，酒后絮叨未几，他伴老婆去睡，我则犹然带着夹杂着忐忑的兴奋，想寻找某些信息，锚固当时心境。房间里没几件家具，更没几件书，可巧却有一本嫂夫人的课本，叫做古典文学选？就是大约06年后，定为大学生必修的大学语文课程中的一部分，那种从感情上讲，应该属于我们，然而从自小的环境里，却总难为情，或者觉得熟悉因为向往，却奢侈不敢代入的情怀和意象：离别，伤春，江湖，思春，悲怀，衷情……

是上卷，止于初唐。翻到一首，记得是：

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

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略有些新鲜呢，竟爬起来踱了几圈：它不像是以上的主题，像是少年新晋，纵马春游，而且还是在一个曙光初露，熹微私密的早上。

忍不住看了注释，哦，果然，等待圣上召见，难怪忍不住似乎雀跃：可是又怎样呢？「蝉噪野风秋」，分明是我自热闹，却也感受到了不经意来，却又恍惚旧相识的秋光和新凉。伊依旧不俗。

不知怎地，就这样琢磨起「野」字来，就到了 「野渡」。

依当时浮躁的脾气，改一个ID，那是相当的大事，一定有个效应的。于是解释道：

「野」就是不靠谱，「渡」就是还能找得到自己的彼岸的。

就这样，那年没考上。

到了下一次再发现「野渡」，已是两年后。因为姓名拼音排序的缘故，一早第一个进去复试，出来了满满的排队的人问我老师们都问些什么，也兴奋了，又不敢多讲，耍了些花头；接着就羞赧了，就直接走掉了，去中山陵痛痛快快走一遍梧桐大道去。过了多半个月，人家电话通知我去体检，再来南京一趟。才发觉原来那个早上直接跑掉了，把下午的体检都忘了。

就从北京坐火车回去，体检倏忽就完事了，就去走城墙。一天里从清凉门走到了挹江门，仰望阅江楼。南京的城墙原来不像我设想的那样是连起来的，其实是断开的：往往走了一段，发觉到地图上明明标着的下一处，还隔着，就再原路返回，下来，再从地面、街上，再走一遍，再继续下一段。

就这样，我那双北京老布鞋在那一天磨穿了。

当时喜欢着一个姑娘。晚上，她在济南下班了，问我：过得怎么样呀，在南京？我也刚好回了青旅，冲完了澡，坐在花架藤萝下微醺，不知怎么地，就说：

「原来春潮带雨晚来急」的诗眼，是「晚」字呀！

因为「晚」，终于来了，才「急」嘛。

她听了就笑。

后来她就结婚了。我送去了祝福，虽然不多。

此刻看到你问我「野渡」，哦，「到底」好在哪里，

到底好在哪里呢？

其实也没好在哪里。

人生中是有些事情，好得不得了的，没得说的，也就得不到；

另外一些，明显没那么好，让你遭罪，让你有冤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诉，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却就一直舍不得。

「野渡」无关普遍的「意境」，只有个体的兴会，epiphany, serendipity.

“忽见”

2012-4-25 01:53

夜读陈嘉映，发现脚注里引出的一部书，我在青岛见到过。如果身在那间书店，我准还能凭着记忆，把它从书架上排查出来。找出来以后呢？南穿啤酒厂围墙下一小街，进到啤酒街，出街即到婚纱一条街，即可搭车到海大了。于是这一走神间，我又回到了在那里的老城小街的盘旋……为什么我总想回去再走走呢？海大校门前的金口一路、金口二路、金口三路，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枝枝叶叶间，就又回到了起点，回得不经意，回得出其不意，早已在意中却仍很新鲜。

忽就想起那句“路转溪头忽见”。学这首词时还是在初二。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老师讲这是倒装，路转溪头时忽然看见：社林边是我旧时住过的茅店啊！No，不是这样子。我才悟到不是这样子。辛同学行于故道，岂不知这儿有他住过的茅店？绝不是这时才“忽见”。不是路转溪头茅店忽然出现，记忆才就此涌现；而是沿着记忆已想象过多次它的出现，但路转溪头时望见，还是感觉“忽见”。见得不经意，见得出其不意，早已在意中却仍很新鲜。像如约路上，迎面恰好走来老朋友。辛哥是个沧桑的男人，不过沧桑带给他的却是更稳健：旧时茅店、路转忽见，换任何一个二流诗人，恐怕唤起的都是个物是人非的感伤，再不然就是恍若隔世，blablabla…但辛哥依然很稳健。他只说忽见。因为多少沧桑，于他都成了老朋友。相见绝不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