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蚊子的诗句(蚊子与诗:至死贪膏腴)
齐白石《蛙蚊图》画上有一只蚊子,和一只准备吃掉蚊子的青蛙
“三伏凉夜好,清风吹满怀。时方爱露生,鸣镝一声来。”(叶城《谯蚊诗》)夏夜纳凉正爽快,突然,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恶蚊如同响箭袭来,嘤嘤嗡嗡,成群结队,神出鬼没。
沉沉夏夜,群蚊来袭,蚊声嘈响如雷,“我躯七尺尔如芒,我孤尔众能我伤。”(刘禹锡《聚蚊谣》)人单势孤,蚊众人寡,只要瞅准机会就毫不留情地咬你一口,让人不胜烦扰。
蚊子于傍晚时成群集飞,如人的赶集,故有“蚊市”之称。夏季蚊虫发威时节,聚集声几可成“雷”,“夫众喣漂山,聚蚊成雷,朋党执虎,十夫桡椎。”(《汉书》卷五十三〈景十三王列传·中山靖王刘胜〉)
《红楼梦》中薛蟠曾作了个歪曲,叫做《哼哼韵》,其中有一句:“三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嗡嗡嗡。”虽然不通,却活化了蚊子这令人讨厌的特性。动口咬你之前还唧唧歪歪哼个不停,“自远吆喝来咬人也”(欧阳修《憎蝇赋》)弄得好大个阵仗,实在是可恨。“蚊虻疑贼化,日落胆尽壮。啸聚声蔽天,一呼竟百唱。如赴圜阓市,商谋抄掠状。”(袁枚《碧纱橱避蚊诗》)随园老人把恶蚊比作借夜色壮胆,呼啸而出的毛贼,摹声状形,极富生趣。
蚊子出行往往成群结队,但其实不用穿云箭,一只蚊子就能搅得人睡不安寝,“六尺匡床障皂罗,偶留微罅失讥诃。一蚊便搅一终夕,宵小原来不在多。”(赵翼《一蚊》)酷热夏夜,刚入梦乡,有一只蚊子悄无声息,越过窗缝,潜入帐帷,不仅搅人好梦,而且令人心烦。无奈之际,只好秉烛夜战,苦寻通宵,蚊踪难觅,竟致彻夜无眠。
不管是成群结队还是一只,蚊子最招人憎恨的,就是咬人吸血。“喧腾鼓舞喜昏黑,昧者不分聪明惑。露华滴沥月上天,利嘴迎人著不得。”(刘禹锡《聚蚊谣》)
准确地说,吸人血者是雌蚊子。蚊子分雌、雄两类,户外的蚊子一般都是雄蚊,实乃餐风饮露之徒,并不吸血,一生全靠吸取花果汁、露水维持生命;真正吸血的雌蚊却是躲在阴暗角落,行偷袭之事,吸血量大的惊人,据统计,一只雌蚊一次吸血的重量是它自身重量的三倍。范仲淹在《咏蚊》一诗中用“饱似樱颗重,饥如柳絮轻”描写了雌蚊吸血后的状态,轻如柳絮的雌蚊子吸饱了人血后重如樱桃。为何雄蚊不吸血而雌蚊吸血呢?北宋诗人梅尧臣在《聚蚊》一诗中给出了答案:“利吻竟相侵,饮血自求益。”原来,雌蚊吸血是为了从血中获取营养,从而育卵,以便繁衍后代。
“性命博膏血,人间尔最愚,噆肤凭利喙,反掌陨微躯。”(单斗南《咏蚊》)蚊子吸血是自然本能,为了延续生命与繁衍后代,不惜冒险而以命来博取人血。蚊子岂是人的对手?一巴掌就能要了蚊子的性命。但一巴掌下去,往往是“误愤自批颊,怅望空徘徊”(袁枚诗句),扇自己一巴掌,蚊子却没打着。
蚊子,一种能让人主动打脸的动物,天下苦蚊久矣!庄子不堪蚊子叮咬,曾痛苦地说:“蚊虻嗜肤,则通昔不寐矣。”晋朝傅选则通过《蚊赋》:“餐肤体以疗饥,妨农功于南亩,废女工于杼机。”表达自己对蚊子的愤怒之情。“斯物虽微细,中人初甚轻。有如肤受谮,久则疮痏成。痏成无奈何,所要防其萌。”唐代白居易的《蚊蟆》诗道出了蚊子叮咬对人体的危害,千万别掉以轻心,一旦染成重病,后悔晚矣。“恨杀咬人精,嘴儿尖,身子轻。生来害的是撩人病。我恰才晚睡,他百般作声。口儿到处胭脂噌。最无情,尝啖滋味,又向别人哼。”明代陌花馆主人在《黄莺儿》中用拟人化的写法,把蚊子夜间袭人的情景刻画得淋漓尽致。“乍停纨扇便成团,隐隐雷声夜未阑。漫道纱窗凉似水,明中易避暗中难。”清代汪秀《咏蚊》,状写了蚊子的众多与猖狂,着实令人无奈和愤懑。
为了对付蚊子,古人绞尽脑汁。“炉中苍术杂烟荆,拉杂烘之烟飞腾。安得蝙蝠满天生,一除毒族安群民。”(蒲松龄《驱蚊歌》)烟熏的方法,是旧时的主要对付蚊子的手段。古人有“燃火绳”法,即把蒿草、艾草编织成草绳湿润后点燃,发出的浓烟可以驱蚊;富贵人家有熏炉,既可芳香室内空气又可驱蚊。方孝孺《蚊对》记载: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丰子恺有幅漫画《打蚊烟》,一个小孩提着蚊烟,一个拿着扇子在扇,另一个则被烟薰得捂住双眼,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一种意境 ,极具生活情趣 。
丰子恺漫画《打蚊烟》
除了用烟驱蚊外,古人还会在家里养些防蚊虫的植物,或佩戴香囊以防蚊虫。鲁迅在仙台求学时,防蚊子的方法是用被子盖住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
其实防蚊子主要还得靠蚊帐,春秋时期,齐桓公的“翠纱之帱”,使饥蚊营营不得入内。唐常楚老《江上蚊子》:“怕君撩乱锦窗中,十轴轻绡围夜玉”元稹也有诗云:“蚊幌香汗湿轻纱,高卷蚊厨独卧斜。”
蚊子如此遭人憎恶,便少不得有人借蚊喻世。“利嘴入人肉,微形红且濡。振蓬亦不惧,至死贪膏腴。”(吴融《平望蚊子二十六韵》)“飘摇挟翅亚红腹,江边夜起如雷哭。请问贪婪一点心,臭腐填腹几多足?越女如花住江曲,嫦娥夜夜凝双睩。怕君撩乱锦窗中,十轴轻绡围夜玉。”(韦楚老《江上蚊子》)“白鸟向炎时,营营应苦饥。进身因暮夜,得志入帘帷。嘘吸吾方困,飞扬汝自嬉。西风一朝至,萧索竟安之。”(陈大成《蚊》)表面是诅咒蚊子,其实借蚊子讽喻世风,痛斥横征暴敛的豪门权贵、趋炎附势的奸佞小人。
但也不全是口诛笔伐,亦有佛系者,“白日苍蝇满饭盘,夜间蚊子又成团。每到夜深人静后,定来头上咬杨銮。”(杨鸾《即事》)反正每夜蚊子都要来叮咬,就由它咬去吧。更有乐之者,“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之冲烟而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沈三白《浮生六记·闲情记趣》)在素帐中模拟一种白鹤腾云的景象,体味生活中的物外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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